绵绵寸草

宴席中，我正分着神，就听郑书蓉突然招来了一个歌妓：

「我问你，你可有什么同母所生的姐妹？」

歌妓摇头否认，而郑书蓉突然看了看我，咯咯地笑了起来：

「那你为什么和沈大小姐容貌如此相像？

「我可听说过，长的相像的二人，就算不是同母所生，性子也是一路的呢……」

听见郑书蓉明显不怀好意的调笑，我没应声。

放在从前，郑书蓉怎么敢对我说出这种话来，毕竟她父亲不过是一个京府通判。

而我爹权势滔天，在京中近乎是横着走。

以往的郑书蓉见到我，就好似耗子见了猫似的，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只小鹌鹑。

可今时不同往日。

父亲再风光，那也是生前的事了，在座的所有人，我都得罪不起。

「你别说，这沈小姐确实与桃花姑娘有几分相似啊。」

突然，人群中不知谁来了这么一句。

郑书蓉扬起了嘴角，面上带着一抹得逞的笑意。

「我也不是瞎猜，毕竟某些人的生母似乎从前只是个贱民？究竟是否在青楼待过并且生下一子，谁又知道呢？」

说到一半，郑书蓉突然看向我，露出一副关心的模样。

「沈小姐，万事皆有可能，你现在成了孤女，万一真有那么一个妹妹流落在外，可不是成了你唯一的亲人了？」

郑书蓉一脸无辜地看向我，仿佛是真为我好。

我深吸了一口气，手背在不知不觉中掐出了血印，心里不断提醒自己，千万要忍住。

可是郑书蓉如此诋毁我母亲，着实让我不能忍。

于是我缓缓起身，踱步走向那歌妓。

「不知桃花姑娘出身何地？」

「原阳县。」同我说话时，她并不似方才那般谨小慎微。

我淡淡笑了，「那真是不巧了，我太祖父在北州起家，至今五代，未有一代人去过千里之外的原阳县，至于我母亲，在认识我父亲之前，更是连自己的本乡都未曾出过，可见我与桃花姑娘很难有什么渊源。」

郑书蓉闻言，笑着挑眉。

「沈小姐，你年纪小，父辈们的很多事情未必清楚，素闻你爹生前是宜春楼的常客，指不定哪日，你就多了个同胞弟妹呢！」

她话音落下时，席间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。

郑书蓉向来与我就是不对付，如今父亲倒下，她果然是第一个跳出来的。

我好想忍下去。

可那几乎冲破耳膜的心跳声，正疯狂诉说着我的不甘。

母亲与父亲相互扶持十几年，陪着父亲从书生一步步走到高位，她没有贪图，是再纯净不过的人。

父亲病逝，母亲没多久也因为悲痛离世……

是我无能，让他们死后却仍被人抹黑。

我神色平静地深吸一口气，随即朝郑书蓉走去。

见我过来，郑书蓉依旧丝毫不惧，直到我掏出匕首，发狠地刺向她的喉咙。

反正独活也是无趣，何不带走一个，然后去找父亲和母亲？

尖叫声响起，而就在我的匕首即将要划开对方的脖颈时，突然被一股力量击中，匕首偏了一分，只是割下了对方的一缕头发。

「你失心疯了吗？」

身后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，我的心下意识一阵绞痛。

父亲死的时候他没出现，我崩溃绝望的时候他没出现，却在这时候出现吗？

「和郑小姐道歉。」

他微皱着眉压迫我。

而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，瞪大眼睛愤懑不已。

「你说什么？

「该道歉的是她，她抹黑我娘……」

话未说完，谢慎就打断了我的话：

「道歉，否则咱们的婚约作罢！」

似乎是被我还带着杀意的目光刺到，对方沉下了语气：

「我谢家容不下不驯的女人。」

我咬牙瞪着他没说话，人群中却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。

「最近谢夫人一直和郑家夫人有所往来，谢公子又对沈家孤女这个态度，你们说是不是谢公子的未婚妻要换人了？」

「那可说不定，你们看沈怡安刚才发疯的样子，谢家怎么可能要这样的儿媳……」

伴随着众人的议论声，我深吸一口气，压下了本来要涌上的眼泪，冷笑一声：

「好，谢公子金口玉言，你我的婚约就此作罢吧！」

说着，我穿上斗篷，准备离去，临走前看了一眼郑书蓉。

「对了，郑小姐若还有什么疑问，大可来找我，我可以带你去找我娘好好问一问。」